文/赵永武
面孔:所谓单面人,跟空心人其实是一体两面的。心中没理想,没信仰,没道德,惟欲望的马首是瞻,所以单面所以空心,所以空心所以单面。心既是空的,面目必然模糊不清,长期处于“此页无法显示”的状态。甚或,担心自己的苍白被人看穿,在“此页无法显示”的基础上,自己给自己打了“马赛克”。类似于戴了面具,或者施了脂粉。更甚者,索性整容。所以,看起来,这个世界,既不“千人一面”,也不“万众一心”。
枷锁:人是生而自由的,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。的确,按金庸老先生的话说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于是,本该自由的人,就不幸沦落到各种各样的江湖游戏规则中去了,不能自拔!
错位:一只狼猫游走在墙头,扯圆嗓子嚎叫,发誓要叫醒春天。
春天终于醒来,母猫怀孕了,与墙头上的公猫无关。
逃离:很奢望在某一个清晨,背上行囊,背上相机,开始一场了无牵挂的旅行,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,去见那些从来没见过的人,去经历那些从来未曾经历过的心情。
眼睛:不是我敏感,也不是我病态,无论我走到哪里,无论我在干什么,甚至于睡在自家床上,我都有一种感觉: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,怎么数也数不清的眼睛,盯着我。
诗意:诗意的栖居,是指人在大地上一种凌空高蹈的存在。诗意的栖居或者栖居的诗意,能导向人类走向一种更高更美更自由更和谐更灵性的境界,在那个境界里,人才可能超凡脱俗,生命本身才可能跳脱了欲望层次、精神层次,达臻于审美层次。即便在最黑暗的监狱,最残酷的绞刑架边,都有诗意的存在。问题是,我们还有没有感受诗意的襟怀,和捕捉诗意的眼睛?
数字:数字出世来,大概只为记数用的,没想到人们却用它来搞游戏。远古的厮杀声在苍黄的天幕下回响,有将士们得胜还营,一张张溅满鲜血的脸上,明白无误地溢出得意和喜悦的神色一一他们是回营上缴战利品的。所谓的战利品,就是他们左手拎着的一颗颗敌人的人头。谁缴的人头数量越多,谁的战功越大,谁得到的赏赐越丰厚。杀人成了杀人的唯一目的,杀人就是杀人的唯一理由,杀人分明成了一种数字游戏。
可以说,自有人类历史以来,这种杀人的数字游戏,从来就没有绝迹过。再看一个画面:幽灵似的飞机轰鸣着盘旋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硝烟弥漫的天幕下,一帮端着长枪的日本兵,呲牙咧嘴狞笑着,沾着鲜血的兵靴粗暴地践踏着异国的土地,一双双猩红的眼晴机警地在搜寻着“猎物“一一异国的男男女女。好让自已的杀人记录再次刷新,好让自已的杀人数字再次递增,杀人,杀更多的人,杀无以计数的人,分明成了他们的一切……历史长河里,总有一些东西,是亘古不变的。
不仅如此,数字游戏显然已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。比如,官阶的高低尊卑也是用数字来表示的,先是“二千石“、“千石“、“四百石“等等,后来是一品、二品、三品等等,到如今又是什么行政多少多少级。不同数字的官阶意味着可享用的俸禄的厚薄不同,意味着社会财富可占有或支配的数量的不同,意味着贪腐机会的多寡不均等,更意味着身份的尊卑贵贱各不相同:数字居于前者,活着时放个屁,都能在地球上砸个坑;死了后,几棒朽骨也被后人们掘地三千尺地追寻着。而数字越靠后者,活着时说话的气息都微弱得像蚊子嘤嘤嗡嗡了,甚而至于都可能沦为沉默的大多数了;死后那几棒朽骨可能也常被后人追寻,但此追寻非彼追寻,而且追寻者大抵也不怎么入流。有鉴于此,未入官场的,挤破脑袋都想捞个一官半职;入了官场的,抹了脸皮剔了脊梁骨也可能在所不惜,只巴望着象征自已身份地位的数字能向前挪一步。于是乎,整部历史,人影幢幢,人头汹汹,熙来攘往,热闹得很呢!
梦境:是谁,在深夜里哭泣,却不知因何伤悲?
又是谁,在深夜里歌唱,唱着哀怨的歌谣?
是谁,被梦中的“鬼打墙”困在原地,左冲右突,像只困兽?
又是谁,无数次呼唤着同一个名字,云烟深处,却唤不来哪怕一次回眸?
是谁,惶惶然行走在荒野,看不到星光,看到的只有闪烁的鬼火,和饥饿的眼晴?
又是谁,茫茫然伫立在街头,看不到路标,看到的只有陌生的面孔,和漠然的神情?
是谁,蓦然醒来,却不知身在何处,亦不知今夕是何年?
又是谁,一脚踏空,坠向黑漆漆的深处,只有醒来能够自救?
在这个全世界相同的夜晚,
黑夜,揭开了我们的伤疤,
梦境,刺痛了我们的生命!
作者:赵永武,青年文化学者,西安市首届签约作家,西安市“德艺双馨"文艺工作者,迄今已发表作品150万余字,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《离婚女人安小雅》和《寻她千百度》等,现供职于周至县作家协会。